第五百四十三章 天下之吭(六)-《崇祯十三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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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袖珍凹凸曼在地上拼命挣扎,那宋振宗的牛皮大皂靴一脚踏上去,先把凹凸曼踩岔了气,踏没了音,然后铁手臂一引,一个油锤般的铁拳已经高高举起,然后带着呼呼的风声对着凹凸曼的丑脸狠狠砸下来!

    只要再过零点零一秒,凹凸曼的丑脸就会被油锤砸平!

    打人,尤其是打脸,这是何等的痛快!

    就算不是亲自打脸,而是看着别人打脸,还是一样的欢乐!

    朱平槿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拳头锤肉带来的爽感。好在他是朱平槿,是大明蜀藩的世子,身份带来的一切,不允许他丧失理智,被体内荷尔蒙驱使去干一些只爽没用的傻事。

    “住手!”朱平槿厉声喝止,“此人不是刺客!”

    令旨一发,立竿见影。

    宋振宗的油锤刹在了袖珍凹凸曼的鼻尖。

    朱平槿正待解释,然而,令他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。

    只见宋振宗犹豫片刻,腮帮一紧,那油锤般的铁拳再次高高举起!

    “末将等与世子商议军机大事,此人藏身偷听,定然不是什么好鸟!不如末将一拳锤死了他,也好除去个祸端!”

    宋振宗此语,隐约有指责朱平槿之意。朱平槿自己做得不地道,又不愿向亲兵认错,犹豫间正不知如何回答,只见那厮的拳头已经高高举起,重重砸下!

    “住手!”朱平槿不得不大声喊道,“是本世子令他避在屏风后!”

    祸从口出,这下朱平槿惹了事。

    “世子与臣等说话,竟然让人藏身偷听?”宋振宗一怔,铁拳愣在半空,脸上流露出无尽的委屈:“难道世子对末将忠心……世子,是您吩咐末将说话做事正大光明的!可世子您为何……”

    宋振宗率先发难,早就在一旁窥视机会的郑安民当然不会放过。当然,按照官场说话行事的惯例,他一定会首先抢占道义的高度,然后居高临下给朱平槿扣上一顶挣不脱、逃不掉的大帽子,最后才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:

    “昔者魏征谏太宗曰:

    人君者,当神器之重,居域中之大!

    魏征又云:

    人君者,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,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;竭诚则吴越为一体,傲物则骨肉为行路(注一)!

    如今我蜀地四方初定,士人殷殷盼治,庶民嗷嗷待抚。诸司、府、州、县官吏者,惶惶不知天命所在。称臣于世子者,又有几何?

    世子为我蜀地人君,当以魏征之言为鉴,推诚以赤心,与众臣百姓同心同德;万勿纵情傲物,使百官万民离心离德!

    人之至难也,善始善终。

    世子当戒骄戒躁、慎事如始,方有天下归心!”

    郑安民不愧是政坛老手,他的话杀伤力实在太强了。

    他用魏征指责唐太宗的话告诫朱平槿,作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君主,千万不能搞历史两面派。

    “殷忧”时一张面孔:竭诚以待下;“得志”时便是另一张面孔:纵情以傲物。

    郑安民还向朱平槿严肃指出,如今四川只是“初定”,士人、百姓们的盼治待抚的期待和诉求,您还没有满足。蜀地的许多官员依然夹在京师的朝廷和蜀地的您之间,没有选边站队。您的个人命运尚在未定之天,远远未到可以肆意妄为的程度!

    郑安民的话,犹如一记重拳,给了朱平槿的心口狠狠一击。

    然而,即便朱平槿痛得口吐鲜血,也不得不擦干嘴角的血沫,向郑安民露出欣赏赞许的笑脸。

    这不是朱平槿天生犯贱,而是因为郑安民把朱平槿比作虚心纳谏,开创贞观之治的千古明君唐太宗,把自己比作犯颜自谏、匡正君失的千古名臣魏征。所以他的这番话,既是一记窝心脚,也是一味马屁药,让朱平槿痛在胸口,却不得不喜在脸上!

    “郑大人以忠义制君情,真社稷臣也!

    昔者魏征逝去,太宗遂失一镜;今日郑大人在侧,本世子如多一鉴!

    本世子当

    以郑大人今日之谏为书,高悬之寝宫,时时思之以增德,常常观之以戒行!”

    宦途二十年的朱副处长当即表态,而且比郑安民的调门高三丈。

    你不是自诩魏征吗?

    鄙人将你的语录写下来,裱起来,高挂于卧室墙上。每早起床先诵读三遍再吃饭,每晚嘿呦一边动作一边默念。这下你总没话说了吧!

    “世子圣德贤明,微臣感激涕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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